乡里奇谈/第3届/蓬莱山辉夜失去网络的第七天

概述

• 本页面内容为乡里奇谈赛事组委会主催“狂奔の玉米”于2019年1月20日发表在哔哩哔哩第三届活动正式宣传页代发的评委试水文章《蓬莱山辉夜失去网络的第七天》的备份内容；
• 文章作者：命运の华尔兹；
• 原文地址：哔哩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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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是蓬莱山辉夜失去网络的第七天。

的确是件让人烦恼的事情。没有了网络，所有的通信设备便形同一堆废铁，一切对战、计划、梦幻与指尖的摩挲便化成了泡影。

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八意永琳说“网络是刻薄虚幻的东西。公主殿下不应该过度沉迷。”

辉夜说给我赶紧把网络修好。

然后八意永琳说“永远亭已经没有剩余的钱财了。断掉网络是无奈之举，请公主殿下原谅。”

辉夜说给我赶紧把网络修好。

最后八意永琳说“找不到能够修复网络的人了”。

有这样的事情吗?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辉夜不相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事。她以为这只是永琳在和她发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到第七天，负责修理网络的人始终没有来。

永琳呢?永琳的意思不言而喻，到此为止，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辉夜可不会相信永琳会说真话。

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永远亭的公主宁愿永远躲在自己小小的角落里不离开一步。她抱住自己的双膝，旁边是火炉的热气和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她觉得这样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也无所谓。自己能够就这样永远永远地一动不动。

但是这设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辉夜发现自己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无聊。她抓耳挠腮，热气上腾，双手冰凉，眼冒金星，这已经是失去网络的第七天了。不管怎样，对于蓬莱山辉夜而言，这是完全无法接受的痛苦。

在仅仅七百二十秒后辉夜就抛弃了自己原先的信念。

她对永琳说“我要出去了。”

永琳说啊你终于要出去了吗公主殿下，出去一趟可不容易呀，要注意好自己的人生安全，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公主殿下你还记不记得在月之都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小，有一天你和丰姬依姬跑出去玩担心死我了......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别再啰嗦了。辉夜赶紧这么说。她觉得永琳一天比一天变得唠叨多舌喜欢整天喋喋不休地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原先聪明睿智的月之贤者变成了现在这样她很是痛心。

但是辉夜没有别的办法。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改变。

她只能收拾行装，匆匆忙忙地离开永远亭。蓬莱山辉夜不相信已经没有能够修复网络的人了，这只是永琳为难她的借口而已。

所以她被迫、不得不、孤身远行。

然后辉夜就被叽叽喳喳稀奇古怪哼哧哼哧的声音绊住了脚步。这声音让她心烦意乱难以前进，于是她决定追寻声音的来源。

也许这声音是树上的苹果倒飞了出去，砸到了在天上吃桃子的天人；或许死亡天使身上羽翼的尼龙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纯度，所以扑棱扑棱半挂在林间。那些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做不得数。

穿过将竹子分割成上下左右五个立方的白雾，辉夜在最远最远处找到了发出声音的怪人。

怪人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铁锹，一下一下猛力击打和顽石一样硬的地面。或者她搞错了，那本来就是一块石头。

辉夜不能理解这样没有意义的行为。但她是来寻找能够修复网络的人的。

所以辉夜说“你好，请问你可以帮助我修复网络吗?我家不远，就在附近。”

那人还是一下一下拍打着铁楸，辉夜觉得她是在白费力气。信息的传导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足足半盏茶的工夫，怪人才反应过来。怪人说蓬莱山辉夜?

辉夜说是啊是啊，你认识我?

怪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不停地挖着土坑。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疑惑，她问辉夜为什么要从永远亭里跑出来。

辉夜说网络断掉了。根本受不了，所以要找个会修复网络的人。

怪人“喔”了一声，仅此而已。她说她帮不上忙，她不懂那方面的东西，而且即便懂也没有用，因为她要挖坑。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挖坑?

因为我很伤心。

伤心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是难以接受。心破碎了的话，就无法继续活下去了。所以我想死去。然而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我既没有死去，渐渐地也不再伤心了。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所以要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埋起来和死掉是两码事吧？

但是其他的人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其他的人都接收不到你的信息了。对于其他所有的人来说，死亡和埋葬是没有区别的。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心了。

辉夜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虽然她觉得这很有意思。于是她暂时放下要紧的事情，帮助怪人挖完了土坑。

请把我埋起来。怪人说。经过她长久而精确的计算，只需要六百五十五点三五铲子就可以把这里彻底封死，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坟墓。辉夜说能计算到这么精确吗?怪人说没有错，她在好久好久以前就计算完了。

辉夜，谢谢你。

怪人最后这么说。

这让辉夜有点开心。可是辉夜在默念到五百多的时候搞错了次序，连续几次念错以后，它就变成了彻底的混沌。最后辉夜铲了七百下左右，她觉得很对不起，然而没有办法。已经彻底封死埋葬了。

这个时候，她看到土坑上面有两个小小的石碑。

一个没有名字，一个上面写了“上白泽慧音”......

上白泽慧音是谁?辉夜摇摇头，她早就忘记了。但她又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只需要修复网络就好了，她想。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改变。

所以蓬莱山辉夜继续前进。为了修复永远亭的网络。

她走过泥泞潮湿的沼泽，走过翠绿汪洋的丛林，走过雾气弥漫的湖泊，走过金碧辉煌的大道，走过高不见顶的深山。

辉夜在一个破落的神社里歇脚。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也是在白费力气，因为尽管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她却始终没有找到能为自己提供帮助的人。也许永琳说的是对的，是事实。

她原本心灰意冷、打算就此放弃的时候，在神社里听到了低低的缀泣声。辉夜又一次找寻声音的来源，最后她在蜘蛛网密封的香炉旁找到了正在哭泣的神明。

你为什么要哭泣？辉夜问。其实她知道问出来也没有结果，她听到太多太多无故哭泣的声音。

神明还是在哭泣。她试图说些什么，却被抽泣给掩盖了。

那么，你知道修复网络的办法吗?可以帮助我修复我家的网络吗?

结果，神明被这奇怪的问题击中了。她停止了哭泣，她问你知道我的感受吗辉夜殿下?

辉夜“啊”了一声，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认识自己的人。除了那个怪人以外，这是第二个。

辉夜说什么感受?

神明说，被忘掉，谁也记不起来，即使拼命保存，也会慢慢消逝的感受。

辉夜说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她有点后悔。她知道这么说太不礼貌了。

神明却没有很生气。神明说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最让我痛苦的是，为什么会发生、会发生什么，我全部知道。

那还真是了不起。不愧是神明啊。

这话只是无心的谈论。

却击中了对方的软肋。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知道!然后，全部都知道，所以我更明白不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不能够责怪我!

啊啊，当然不能为此而责怪你。可是为什么要哭泣呢?

因为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自己的同僚消失，什么也做不到。不，倒不如说，是什么也没有做。我知道不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神明懊恼地说。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呢!就凭我知道做什么也没有用吗?她们没有人责怪我，我却不能原谅这件事。我为什么要知道呢?我为什么要懂得那样多的道理呢?这不是什么也不去做的理由啊，我亲眼看着她们离开了我!

辉夜默然无语。她不能理解神明悲伤的理由，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神明显然也不能为她提供帮助。不过，神明的悲伤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改变。

辉夜继续前进。这次她去了人头攒动的街道，辉夜一路行走，便越来越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许多许多的生命聚在一起谈论莫名其妙毫无关联的东西，让她费解而无法理喻。

这一切都和蓬莱山辉夜没有关系。她能够听到谈论的话语，能够思索其中的意味，能够考虑所作所为，却只能远远地旁观。谈论的东西本来就没有意义，只是对某个人或某群人的消磨时间产品。而辉夜不在其内。

不在任何人之内。

辉夜感到有点沮丧。她觉得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网络修复了就好了。她只要找到那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

最后的最后，辉夜终于得到了帮助。

帮助她的人是个耻高气昂的巫女。辉夜眯着眼，看了她许久，觉得对方的面貌有点相似。只是一点点。

巫女说想要修复网络，那不是很简单吗?

辉夜说那你能帮助我吗？我家在永远亭。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巫女说不行不行。她又不会修复网络。

这让辉夜很生气。既然你不会，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巫女说，准确来说，会修复网络的人，已经一个也没有了。现在已经没有会修复网络的生命了。

辉夜心中一惊。她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永琳说的是真话。

不过，巫女的话只说到一半。

虽然会修复网络的人都死去了，但是留下的知识还在。尽管无人能够理解，你依然可以尝试学习这些知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迟早有一点你能够完全掌握它。

那么为什么现在一个能够修复网络的生命也没有?

巫女脸色一暗。

你是傻瓜吗。

什么?

因为不可能有人永远活着。

原来是这样吗?辉夜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带着知识离开了，她终于发现不会改变的东西了。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改变。

只有知识不会。

辉夜带着修复网络的知识回到了永远亭。现在她是唯一一个理解如何修复网络的生命了。她见到了永琳，永琳只是对她摆摆手。

我好累，公主殿下。永琳说。也许我活的太长了。

你吃了蓬莱药。你是永远不会死的。永琳。

辉夜根本不关心对方。

可是永琳苦笑起来。也许从物理层面上来讲是正确的，勇气却是另外一回事。只有公主殿下这样的人才能永远地活下去。大概。

辉夜开始修复起自己机器的网络。她反复运用自己掌握的知识，确认无误后，终于一切完毕。

结果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网络从一开始就没有异常。

链接不到其他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没有人再使用网络了。网络是被淘汰的物件，既然除了辉夜之外，再没有谁懂得如何修复网络。会发生这种事是必然的。

网络已经没有用处了。

辉夜学习了一项屠龙之技。

她感到茫然、空虚、不解、恐惧。辉夜大声叫嚷，用拳头击打墙壁，将自己辛辛苦苦修复好了的物件全部砸光了也无济于事。她终于理解了目前的状况。

她已经被时间抛在身后了。

蓬莱山辉夜也想用坑把自己埋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即便想有用处也没有办法，然而——

辉夜想到了另外的事。

辉夜想到了以前的事。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她想起那个夜里，自己面对着月亮上的来客，像一缕轻烟一样逃跑了。

月亮会让人疯狂。

那个晚上，蓬莱山辉夜看了太多的月光。那个时候很少有人能理解她，是因为她把时间抛在了自己身后。现在是时间将她抛在身后了。

辉夜不会哭泣。因为她不知道。

所以她要做另外的事。

蓬莱山辉夜学习起了知识。所有的知识。

一天。

一天又一天。

一天又一天又一天。

一天又一天又一天又一天。

她苦恼于其中的谜题，苦恼于不解的谜团。但这些在时间面前都是过眼云烟。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改变。

从滔滔不绝的海洋变成巍峨雄壮的高山，再变成沉静不变的冰层。

蓬莱山辉夜终于理解了全部。一切的全部。

一就是全。全就是一。

现在，世界既是一，也是全；既空无一物，也包罗万象，既是永远，也是一瞬。

辉夜闭上眼睛。

她想起照耀万物的阳光，她想起无处不在的微风。慵懒倦怠的午后，辉夜从床上惊醒，发现窗户的夹层里有一卷天狗塞进去的报纸。

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也是第一次的故事。

蓬莱人永远不会死去。所以她可以再次把时间抛在身后，什么也不改变。

然后她说。

“首先，要有光。”